輕舞飛揚

春分已過，昨日難得的晴天，氣溫亦20度上下。雖因多日濕雨，水氣仍重，但已算是久違的好天氣了。
然剛剛出門又下了一陣急雨，雨神欲走還留。

米奇.艾爾邦「時光守護者」
第75頁「你能活多少個日子，並不屬於你的掌控。」
第118頁「沒有什麼是太早或太遲的，該是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凡事皆有計畫。」

104年12月7日節氣大雪。那陣子說是暖冬，那天還有亮湛湛的陽光，你著短袖排汗衫加襯衫，氣溫20度上下。我中午下班趕去化療室外面走廊找早上做完最後一次左臗骨放療的你，你在排床位等下午化療及打補骨針。聽著你說早上來醫院途中，車子無故路上拋錨；以及看你很喘，診間借了你氧氣筒，要我等你打化療上針後把氧氣筒拿去還的事。我去胖哥買了雞腿飯，你只吃得下一些。

大雪、冬至、小寒、大寒、立春、雨水、驚蟄、春分。
我沉眠中，一日一日，過了春分。
春分那日，FB招呼語：「今天起，正式邁入春天了！」
春暖花開，鶯飛草長的大好時節。

你走了之後，我很感恩，也很驚訝。
原來這個離去的時間，似冥冥中在你確診當日早已註定。
我去辦你的手機號碼繼承後，用我的手機撥你的號碼，出現我和孩子的合照大頭貼，來電鈴聲是梁靜茹的「暖暖」。所以以前我call你時，你聽到「暖暖」，就知道是我，原來這是你的感覺啊。
此生不長，但你應該是溫暖快樂的吧。
點點滴滴，在想念摸索中，從你的眼睛看世界。

我很感恩，在你12月7日下午化療中急喘，送急診，發呼吸衰竭病危通知單後，你還是清醒的。我有時間私下請教主治醫師意見，承諾你，萬一我們不是那幸運的5%，我一定會和孩子好好過日子，把孩子帶大，於是我們一起在「不施行心肺復甦術」同意書上簽名，就像我們當年在結婚證書上簽名。

我很感恩，12月8日早上我到醫院後，發現你的狀況並沒有往那5%的方向走，我趕去學校帶孩子，雖然你已不能言語，但是還是相處了一天，能有告別的機會。

我很感恩，你知道我意志再剛強仍有可能斷折，而只有照顧孩子這件事能使我不在你身邊，所以選在凌晨離世。我在深深黑夜中忽然醒來，看著熟睡中的孩子，以及你已離去的簡訊，我知道你來跟我告別。

「我告訴自己，你就是出國去了。
若能在一起更多年，未必會比較不痛，因為感情的厚度可能更濃。
一定有人先走，我想過，我會是那個處理後續做得比較好的人。
再加上，在你的病痛和我的離別之痛間取捨，
我的痛，雖然只有在抱著孩子時才有回到人世間的溫度，
但是，神無法給你更多健康的壽命，
我寧可選擇自己的痛。
不過，說是這樣說，其實是神幫我做了選擇。」

彷彿你跟我說：別難過。一輩子那麼長，總有些人會半路離開。

「我知道你在更好的世界，每一個生活細節，都留有你的愛，我依然感到你的存在、你的愛。雖然不能再相見是如此的痛，但能記住你的好，是更加的珍貴。以後慢慢講給孩子聽。」
「我只要想著，你連最後要不要急救都交給我決定了，一個把命都交給你的人，我怎麼能不為你勇敢。」

3月17日你百日了。我第一次自己用導航開遠途，去三芝看你；還去了附近以前常去的茶莊，第一次自己買了普洱茶，謝謝一直對我們很好的老闆和老闆娘。

像冬眠種子萌芽，我有一點點甦醒。
就讓孩子帶著我，重新學習過日子。孩子會一天一天長，我和孩子一起學著過日子，你也會放心。放心孩子好好的陪我，也放心我照看著孩子。

覺得「感覺得到」和「找不到」，怎麼調適？
「時間」。
只有在孩子身上，我知道你在。孩子的生命，就是我們倆生命的延續。你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陪我，但孩子在。

我斟酌分量拿了些許茶餅，看著我第一次自己買、撥的普洱茶，熱水沖下，透過透明的壺身，茶葉緩緩綻放。
我們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