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哥確診癌症時,那時還沒有健保。一個人的病,可以拖垮一家人,尤其在醫療技術不像現在比較多選擇,又沒有健保支援的時候,「癌症」很快就會讓人面臨「沒有藥可以用了」、「有藥可用,但是買不起、買不到」、「買了藥,但是家中其他的開銷怎麼辦?」的困境,如果有機會,到底要不要拿整個家庭下半輩子的營生去賭?每個困境一直疊起來,在其中的人時刻都面臨生死關頭的抉擇,活不下去的很痛苦,不能不活下去的也很痛苦。

 

我爸爸少年隻身逃難來臺,媽媽是家中嬌寵的么女,在有6個兄弟的家中,還可以讀到商職畢業。感恩父母的栽培和家境,結婚時,爸爸沒有聘金,媽媽沒有嫁妝,就這樣兩個人白手起家,各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小時候很羨慕別人下課回家,媽媽都在家,但是我的媽媽要上班,所以我只能拿掛在脖子上的鑰匙,自己開門進屋,電鍋中有保溫的稀飯和菜,我自己吃了,爬上流理台跪在洗碗槽邊把碗洗乾淨,然後做功課或睡午覺。

 

哥哥莫名發燒不退,確診血癌。因為臺北有比較好的工作機會和醫療資源,我們舉家北遷,但是哥哥還是走了,而我們欠了很多的債。最多的時候,媽媽標了10個會在週轉;除了還債,我們還搬了家,因為爸爸無法面對獨子病逝之痛,每天回到充滿回憶卻沒有主角的家。債務加上房貸,很多年,我記得媽媽下班後,回到家就進廚房煮飯,吃了飯後就做加工,我跟著看有沒有些瑣瑣碎碎的可幫忙,還有「陪伴」。

 

有一天,我聽媽媽的同事說她「只會生瓦片」。那時我知道「弄璋、弄瓦」的意思了,但是我有哥哥啊,只是他過世了,為什麼說我媽媽「只會生瓦片」?我問大我5歲的二姐。很難說清楚吧?!二姐跟我說「就算我們是瓦片,也是琉璃瓦」。經歷了一些人生的起伏後,懵懂洗出清晰,或許是無心,或許就是個時下的社會氛圍,但當年那句話對一個適逢命運交逼、人生低潮但努力活下去的人,殺傷力比提油救火更為犀利,而更強大的是,當事人無言以對。

 

看不見的比看得見的要真。言語無形,但力量更為廣泛悠遠。心之所趨,意之所在,就是現實世界的藍圖。

 

同理心這玩意很難具體描述,但是任何關係都一樣,最簡單的愛就是陪伴。然後是互相關心和體諒。

 

如果言語無法描繪感受時,寧可不說。祈禱、等待、專注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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